【铁盒玫瑰】（4）
Ten目不转睛的盯着水箱里的鱼，缩着身体一动不动，专注的模样像一只漂亮的黑猫。
昏暗的楼层里只有水箱的暗蓝色灯光。Johnny站在一旁，看着男孩侧脸的弧线，亮亮的大眼睛以及同样闪闪发光的耳钉耳环。
很漂亮。
手把手教他繁育转基因斑马鱼可真是件自作自受的麻烦事，实际上Johnny没有这个耐心，也没有去教他，却额外养了几只带有红色荧光的鱼。因为这孩子告诉他自己喜欢红色，准确一点，粉红色。
Johnny还记得不久前非常不愉快的初次见面，Ten在那一天之后就仿佛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经常放学后来。
Ten觉得这个地方奇奇怪怪的东西能够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Johnny只要他不乱摸乱碰保持安静，偌大的实验室里多一个人并没有差别。
Ten转过头，刚好对上Johnny的视线，冲他微笑。
“Johnny，这些鱼能养多久？”
“一两个月。”
“这么短吗？然后呢？”
“成熟之后就拿来做实验。”
“怎么做？它们要死吗？”
“是的。”
Ten的嘴角撇了下来，皱着眉头趴在桌沿上看鱼，Johnny对他说，
“你喜欢的话，红色的给你养。”
Ten惊喜的抬头，
“这么好？可以拿回家吗？”
“可以，不过它们离开了这里的环境，应该活不长。”
Ten又失望的垂下头，
“哦... 那算了，红色的还是养在这里吧... 不要杀掉它们哦...”
男孩的心情完完全全写在脸上，Johnny只觉得他年纪太小，比蒸馏水还纯净。
“啊，现在几点了？”，Ten掏出手机，自言自语回答自己，
“六点...已经这么晚了... 我要回去吃饭了。”
Johnny摘下口罩和橡胶手套准备躺沙发上休息一会儿，揉了揉浓重的黑眼圈，并没有在意男孩的存在。
Ten背着书包站在门口，下一步就要推门出去，却又转过头看向瘫在沙发上的Johnny。
年轻人头发焦黄，杂乱随意的拨到头顶，落下遮住了眼睛，眼神没有焦点，似乎很疲惫。
Ten皱起眉头，
“Johnny，你不吃饭吗？”
“吃的。” 毫无感情的声线。
“是吗？” Ten偏着脑袋问他，一点也不相信。
“嗯...”，Johnny现在只想安静躺会儿。
“到我家吃饭吧，或者跟我去餐厅也行，我一个人吃饭太没劲了。”
Johnny抬起眼皮看了看他，
“不了...”
Ten已经走到沙发前，俯身盯着他，似乎在等待肯定的回答。
校服短裤下白花花的膝盖小腿白袜子白球鞋。
这小鬼不仅没戒心，还有点黏人。
“你家里没人吗？”
“没有...”，
Ten想了想自家那栋空空荡荡的大别墅，很多地方都落满了灰尘。
更多的时候，他习惯于在隔壁的Vera 家待到睡觉时间。
Johnny这个人给他的感觉是无害和可以亲近的。虽然好像对除了科学之外的所有事情都没有兴趣。
“你父母呢？”
“在日本工作。”
“那个女孩呢？”
“...我最近，不是很想每天都到她家里去......”
“为什么？”
“...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是不想......”
男孩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Johnny一眼大致看出他的想法。在这个年纪也正常。
他突然就有了一点兴趣。
“走吧。”
“嗯？”
“吃饭。”
于是决定在楼下吃汉堡。电梯里Ten比划了一下，发现自己的身高仅仅到Johnny耳垂那里。
嘈杂的环境没有点亮Johnny无神的眼睛，他安静的咀嚼食物，Ten抱着大汉堡边吃边说，几乎是自言自语。
对于Ten莫名其妙的信任，他并不理解，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来这里吃饭。
看似漫不经心的Johnny其实在认真的听。
眼前瘦小的男孩语调很可爱，一本正经的说来说去，手舞足蹈眉飞色舞，同时还不忘记吃吃喝喝。
自言自语里提到了几个人物，Johnny大致理了一下。
Vera，邻居兼同学，青梅竹马；
泰容，死党兼同学，相爱相杀；
在玹，优等生同学，品学兼优校草；
有谦，会跳舞的哈士奇？
少年最近烦恼，烦心事来源于学校社团舞台剧的选角。
他们都参与其中，Vera毫无疑问是女主角。
Johnny一早发现到她的相貌太容易引人注目，有些病殃殃却又更添了一分柔弱可怜，难怪眼前这么漂亮的孩子也被她吸引。
“我不想演Vera她哥哥，我应该演王子啊... 结果泰容演王子，还超得意的......”
“Vera是公主吗？”
Johnny有点好奇他们的剧本。
“算是吧... Ophelia，王子的girl friend...”
“所以泰容是Hamlet吗。”
高中生演《王子复仇记》，Johnny甚至有点兴趣想看他们如何表现这些角色。
“是的... 可我应该演王子...”
Ten不开心的样子也很可爱，Johnny认为他很难有复仇王子的感觉。
“可能你更适合演哥哥吧。”
“不行，我要找泰容换角色。”
泰容常对Vera笑的很甜腻，女孩又是对所有人都笑眯眯的性格，Ten一想到就莫明的来气。
Johnny拿纸巾擦了擦手，缓缓开口，
“Hamlet背弃了Ophelia，杀了她父亲，最终她神经失常，失足溺死在水潭里。”
Johnny面无表情的讲故事，而不爱看书的Ten还没有完整看过一遍剧本，他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并不是白雪公主和白马王子的故事呢。”
Johnny看着他的眼睛补充道。
“可是... Hamlet是爱着她的......”
Ten辩解着，声音却底气不足。
晚饭后，Johnny又要回去继续干活儿，Ten执意让他饭后百步走，顺便到家里坐坐，看一看花园里的花之类的。总之就是不想一个人回家。
不知为何，Johnny被这孩子牵着鼻子走竟然不觉得反感。走过不远的距离就到了Ten的家，距离之近让Johnny确信自己在实验室落地窗就能俯瞰到Ten家。
豪宅区千篇一律的房子院子，Ten推开木质栅栏便看见Vera正在院子里浇花，白色纱裙和嫩黄色开衫显得她过于甜美。
小花园杂草丛生，似乎很久没有得到精细打理，小路边那几株玫瑰是女孩栽的。Johnny注意到灯火通明的隔壁院子里栽满了红色系的蔷薇科植物，那里应该是女孩的家。
Ten一点不磕巴的和她对话，两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吵来吵去，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Johnny。
昆虫的声音如同唱诗班和声，夜风是热带特有的潮湿和凉爽。夜色中的白衣少年和玫瑰香味勾起了Johnny某些过于隐秘倦怠的回忆，他伸出双手，用手指定格了这幅画面。
仿佛是在替某个人保存着最珍贵的记忆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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