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nder_Night

【天体幻象】(20)


李泰容睡醒的时候,房间里氤氲着食物的香气。他这一觉睡得很沉,似乎呼吸变得缓慢深长,缺氧导致后脑闷疼。睁开眼后感官各外灵敏,神清气爽,窗外鹅毛大雪,风声拍打着简陋的木窗,给他一种小时候回奶奶家过年的错觉。

温馨的、困倦的、可以任由他缩进自己的世界,也不会有人责备的,安心感。

 

Ten深蓝色的背影在微波炉前晃来晃去,那后背看着既纤细又厚实,黑色的刘海已经那么长了,被他随意拨在耳后,耳朵上银质装饰品便碰撞产生细小悦耳的铃声。不时的,他指尖掂着勺子在瓷碗里搅来搅去。

泰容闻到燕麦牛奶的味道,放下手机,披着毯子摇摇晃晃的起身抱住Ten。

 

“刚才教授发消息让我明天一早雪停了下山,系里派了接班的工作人员。”

泰容说,语调里满是开心。

 

“嗯。明天回的话,刚好能赶上除夕,你到时候直接坐车回家嘛,你家又不远,天黑之前能到。”

Ten心想泰国那么远,加上舞台剧加班加点的排练,只能打算忙完这一摊子事之后回去一趟。

 

“跟我一起回家好吗?” 李泰容问他,一边提溜着大眼睛。Ten仍旧没什么表情,也没回答。

“以前不是经常来嘛,大学这几年,每次回去我妈都问你怎么样了,她很喜欢你。“

 

“伯母太关照我了,我也想再向她道谢。“ 

Ten年纪很小离开家,关于家的温暖记忆,最为强烈的便是17岁那年,站在泰容家门口被暖气烘得眼泪都快掉下来的瞬间。这个国家的冬天真冷,那时自己手脚冰冷、饥肠辘辘,头发丝都透着寒意,泰容拉着他的手,而伯母像亲妈一样关心他。大概泰容能这么漂亮聪慧是因为太像妈妈了,他们母子的笑容几乎一模一样。

想到这些,Ten禁不住也笑了。

他一向活得明白。并不是因为离家太久而忘记了原本的家人,只不过越寒冷,对光和热的触觉便越敏感罢了。然而对于温厚善良的人们来说,给予温暖是对任何人都随时可以做的事情。被给予者应心存感激知恩图报,这就足够了。

他不会对任何人讲述他过于深沉的想法,面对李泰容期待的眼神,他习惯以开玩笑的语气:“哟,大家都把漂亮女朋友领回家,结果你带回去一个蹭吃蹭喝的臭小子。“ 

 

李泰容紧了紧怀抱,

“你不相信我吗。跟我回去吧。我想告诉他们,我要和你在一起。”

 

Ten指尖的银勺咣当一声掉落地上,李泰容仍旧死死的抱住他,在耳边梦呓一般,“然后,过不了多久,出国之后,我们就能……“

 

“泰容…你的想法很好,但我怕心急会出问题……” Ten挣开了双臂,捡起勺子,”而且明后天我必须开始准备排练。没人想看到我彩排时忘动作忘词。“

“等巡演也结束之后,我会去看望伯母,我也很想念她,希望她一切都好。你回去能帮我转告这些祝福就再好不过了。”

 

泰容垂下眼睛,“…Ten的工作也很忙呐… ”

 

“是啊…”

Ten忽然有种预感,也许他在舞台上无忧无虑跳舞鬼混的日子从某一刻起,开始了倒计时。

 

 


Jane是从那时起,明白了为什么李泰容大学几年都没有女朋友,为什么一有空闲就不见踪迹,为什么无论她如何明显的青睐也难以引起李泰容的注意。想要介入李泰容的生活,非常难,介入他和Ten之间,更是不可能。

她不了解这两人。只有一种感觉,纵然在李泰容眼里,她要赢过Ten比登天还难;可是李泰容或许能够接受她,他和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合适的。这想法毫无缘由却无比笃定的潜伏于她脑海深处,虽然Jane并没有喜欢那人到产生妄想的程度。

上山修电路那晚,直到清晨时,她见到了醒来的Ten。空气是暗蓝色,Ten的眼神像雄性猫科动物,冷飕飕的。对视的防备状态仅持续不到一秒钟,男孩就摆出了平时的笑脸,小心的起身,轻声问候。

“学姐,赶紧进屋呀。你真是天使,现在电和暖气都有了。”

Ten见她没什么反应,弯腰准备把李泰容喊起来。Jane阻止,“我来看电力信号还有仪器情况这些… 看样子没什么问题,电工师傅们急着下山,我先走了。”

Ten点头,“真辛苦你了,注意安全。”

随后她向Ten确认了是否能在接班人员来到之后开车下山,一切都安排妥当了才放心走。

李泰容依旧沉睡着,Ten微笑的嘴唇干裂起了皮,依旧是一张完美无瑕的脸,恰到好处的笑。

除非他主动弃权,李泰容真的会把自己拴在他身边一辈子。Jane无暇同情自己美人鱼一般的高风亮节。她是聪明的,有许多许多时间来完成努力,以达到目标。她也坚信和李泰容的遇见是有理由的,她和他是一类人。


 

 

李泰容站在窗前给家里打电话,Ten躺在沙发上观察他生动的表情,听到伯父伯母和容姐嘘寒问暖,这宝贝儿子猫着背,点头如捣蒜,一遍一遍的说知道了会注意。结尾不忘询问姐姐什么时候生孩子,他想抱着玩。

“婆婆都不急,李泰容你凭什么催我啊?你是我亲弟吗你?” 容姐吼道。

Ten捂住嘴笑死了。令他意外的是伯母向泰容询问他的情况,“小疼呢,回家过年了吗?”

泰容扭头看了眼Ten,“他...忙工作大概回不去。”

“这孩子...” 伯母语气里满是心疼。

“妈,别担心。”

李泰容挂断电话之后便跑去仪器那边捣鼓数据,Ten告诉他,“Jane带着电工师傅们早上来过了,脸色很差。”

泰容点头,“师姐这么靠谱啊,改天请她吃饭。”

“你不觉得她漂亮吗?”

“嗯……没注意。”李泰容想了想,说,“味道太大了...”

Ten没听清楚,泰容皱着眉重复了一遍,“气味,闻起来很苦,还带点橘子和香烟味儿。她来过,怪不得屋里忽然冒出这种味道。”

“香水吧...” Ten说,“不喜欢?”

泰容摇头,凑到Ten的脖子上使劲吸了口气,露出满足的笑容,“甜的,奶香味~”


Ten咧嘴笑了笑,掏出手机背剧本,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静极了,四周只有落雪扑簌和机器运行的噪声。两人在沙发两端隔着一段距离,李泰容望着Ten的侧脸出神。


雕塑般沉静的男孩忽然抬起眼睛,焦距迷茫不知投向何处,他一字一句的说。

“我在想,这工作实在不行就放弃吧。我的情绪很难有起伏,舞台剧的表情和语言倒没问题,可是该哭的时候眼泪一滴也流不出来。我觉得这绝不是我天生冷血无情,也有后天习得吧。表演只是表演而已,用外在表现感染观众情绪,而我还是我,内心没有很开心或者难过。哈哈,太不专业了。导演不知道看中我哪一点,一直不愿意换人。”

“别这么说,我特别想去现场看。”

“你还是别去吧,看到我向其他人告白,你绝对会吃醋的。”

 “有这样的场景?向谁啊?剧本给我看看。”说着,李泰容扑过去抢手机,Ten敏捷的翻身躲过。

“商业机密啊,不给看。”

 

小屋像时空胶囊,埋进了寂静的灰白色山脉,到天黑的傍晚,雪渐渐停了下来,泰容拉着Ten跑去打雪仗,被砸得满身雪,然后去观测室。透过硕大口径的天文望远镜,只有一片漆黑。云层笼罩在城市上空,星月全被隔绝在外。

Ten恐惧透镜里深无边际的黑暗,略感焦急的等待着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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