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nder_Night

【天体幻象】(18)



并没有跨出学校的李泰容在研究所里兢兢业业的做实习生,数目不多的劳务费和论文奖金发到他银行卡里的时候,李泰容便暗自揣摩,教授很可能在月底的某天继续给他找些事来做。对于他来说,技术和科研问题都是小事,可整理文案和写文书就没那么有趣了。按教授的话说那是在锻炼他,谁都是这么过来的,年轻人忙一点是好事,是前途光明的预兆。李泰容心领了他老人家的好意,同时也非常清楚自己的目的。他不是在白忙活,正在进行留学申请中,教授给他写的推荐信起了大部分作用,麻省理工的offer不出意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想要得到,就必须付出更多。



苏梅岛之旅过后不久,教授的投稿中了国际物理年会的presentation,把去柏林的邀请函甩给了李泰容。他没想到这种分量不轻的差事能轮到自己,而教授只简单吩咐了几句,给了个电话号码,让李泰容到了机场喊这人来接他。


在柏林冰冷的机场等了一个小时之后,他便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院长女儿。在为期一周的年会期间,李泰容礼貌地接收着对方传递的信息,以同事或者朋友的身份任由她存在于他身边。即便如此,李泰容也太难理解在入冬的柏林穿短裙拍照的女生,因此冻出重感冒不得不放弃大会报告的女生。这位同样参会的、恩师的宝贝女儿,是他近一个月最想吐槽的人。


大概看了一眼会议日程,大忙人中本悠太将在最后一天出现在演讲台上。不是所有研究都能提起李泰容的兴趣,有几个午后,他选择坐在河岸边安静的喝杯加上三包奶精的咖啡。

严冬的柏林天色灰暗,几只鸽子和枫叶一起摇摇摆摆,坠落地面,行人眉目深刻,多数穿着灰黑色调。拘谨的钢筋森林里,咖啡杯冷了,他的手也冷,回想东南亚彩色小岛的碧海蓝天,和那个国家一般热烈温暖的Ten。

Ten现在也应该正在工作室里笑着忙碌着。李泰容傻笑着掏出手机的时候,相机快门“咔嚓”一声把他从回忆里惊醒,停在桌角憩息的鸽子被吓跑了,李泰容抬头盯上声音的来源,只见那女人就在咖啡店旁的人行道上,放下手里的相机,满脸笑容冲泰容招手。

她似乎热衷于拍照。短短几天的相处过后,李泰容大概了解她除了院长女儿的身份以外,是年长两岁的同门学姐,本校毕业后便在欧洲漂泊,为什么还能来这里开会都是个谜。


在德国的短短一周,每天下午都被这女人拉去当摄影师,寒风凛冽的河边,穿着繁复妆容艳丽的女人,他要经受路人围观和模特对他的严格要求,碍于情面又不能撂挑子走人。李泰容终于明白,为什么教授不愿意陪女儿开会。

“泰容啊,我这妆容是不是太夸张了?”

她在赶往下一个拍照背景墙,出租车里掏出镜子左看右看,李泰容佩服她自来熟的功力,再一次问自己是不是真的必须听她的话给她当摄影师。

“嗯嗯还好。” 

口红颜色和裙子一样夸张。李泰容心想,毕竟是同门师姐,只这一周,尽量能帮就帮吧。

她说,“我听我爸提起过你,他很欣赏你。” 


“哪里哪里,我只是普通学生,承蒙教授关照了。” 


“泰容你太客气啦,我爸可不是做慈善的。你继续好好干,今后会走得很好。”

她直视着泰容的眼睛,以表现出真诚,

“这可能是缘分,虽然说起来搞笑,我父亲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弟子。”


“我还差得远吧...”,李泰容有点堂皇,赶紧换了个话题,“师姐,晚餐不用再叫上我了,今天我约了人。”


“约了谁?”她又显示出极大的兴趣,看起来像个小孩子。


“中本悠太,高中同学。”


“天啊,那个很帅的天才!我也想认识...” 她摆出一副孩子脸,“啊是不是会妨碍你们聊天,那样的话就算了......”

李泰容实在很难应对女生,尤其是这种情况复杂的。是中本悠太先约他,大概也没什么隐私要讲,

“应该没问题,晚上一起去就行了。”


“太好了~泰容你真乖~”

师姐兴高采烈的,“还有啊,你觉得我很老吗?别叫师姐了,叫我名字吧。Jane。”



柏林墙上那么多壁画,她所说的随便几张结果拍了一下午。李泰容佩服这女生的体力,可她哥特式裙子漏风不保暖,连打了三个喷嚏之后,李泰容关掉了相机。

回去路上的地铁入口小杂货店里,李泰容进门发现了一黑一白两只猫的钥匙坠。他很想送给Ten符合气质的东西,无奈买不起奢侈品,不过Ten不是只穿贵的,Ten经常名牌鞋子配路边摊手工包。只要是适合的,他都喜欢。



晚上在酒店自带的bar里见到中本悠太,李泰容只默默看着两个自来熟一见如故,倒也省了说话的力气。

中本悠太换了发色,染成了灰粉,镶钻耳钉闪得李泰容眼花。Jane一见到他就kyakya叫,

“かっこいい~~王子様みたい~(≧∇≦)”

中本悠太听了日式嗲简直兴奋的要死,李泰容全程死鱼脸听着这两人多拉马的日语对话。

趁着Jane去洗手间的空档,中本悠太笑眯眯对他说,

“敲卡哇伊。”


“嗯?” 李泰容结束了梦游,“哦哦。这是一个师姐。”


“你真的一点没变,对女生没有兴趣。”


泰容抓了抓头发,心想这话问题不大,“我兴趣范围比较小。”

悠太咬着饮料吸管,冲他挑眉,“Ten吗?你只对他有兴趣?”

泰容盯着他挑起嘴角,算是默认。


悠太说,“......都过了这么多年,你真是个神奇的男人。Ten也是。可是人总会变。”

泰容以为日本人又要对他进行长篇大论爱的教育,只听到一声叹息,

“以后什么打算?你,或者,你们。”


“顺其自然吧,还有很多时间,我想和他慢慢走下去。”

李泰容放缓语调,一字一句的说。


悠太笑着仰靠在沙发上,“为什么我总想和泰容做朋友呢?可能一开始我的感觉就是对的,虽然我不了解你,可是我知道,我们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带着略微伤心的表情说:“唉,你不关心我,谁都不知道,你也不知道,我失恋了。”

大概中本悠太是真的难受,原本就苍白瘦削的脸颊现在看起来更像骷髅了。

“你师姐借我玩两天,可能我的病就能好。”

瞎说什么屁话,李泰容急忙制止他,“他爹是业内大佬,你别找事。”


“是么......”

中本悠太失神的望着他,想了几秒钟,喃喃道,“为什么Ten能留在你身边,思成却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你在嘟囔什么啊?”

泰容很不解。悠太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干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


“我先走了,等她回来了你们继续。”

悠太不知是因为腿软还是低血糖,刚走到柜台,眼看着栽在地上。泰容赶紧去扶他,悠太一脸委屈,搂着泰容的脖子哭了起来。

泰容感觉脖子上黏着湿热的眼泪或者鼻涕,心想这是撞鬼了么,趁Jane还没出现,草草付了账,连推带扯把树袋熊似的中本悠太挪到了房间。

“你到底怎么了?”

中本悠太没理会,保持着搂脖子的姿势,摔跤一样把他扑倒在床上,“别说话,抱一会就好了......”


手机嗡嗡响,是Jane的来电,泰容接通之后解释了几句日本人水土不服身体不适不好意思改日再聚。中本悠太仍旧滴滴答答流眼泪,良久,安静的空间里传来隔壁电视肥皂剧的声音。


“真他妈帅......” 

悠太望着李泰容的侧脸说,“思成也很好看,也不像你身体硬邦邦的。追他费了好大功夫,可我知道,他也喜欢我。”


“你同学?” 李泰容问。


“不是... 是康奈尔表演系的学生。”


李泰容默默夸了一句中本老师真牛逼。


“他走了,离开了我。” 说到这里又开始掉眼泪,“我的梦想里有他,他的梦想里没有我...”


“你再把他追回来,不就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你以为是你家Ten呢?”

中本悠太抽抽嗒嗒的说,“你太幸福了李泰容,你不知道有多难得。”


知道啊,我知道的。李泰容时常感到神奇,似乎只存在于视频和舞台上那耀眼的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无价宝物,在距离自己最近的地方注视着他,就像只属于他。


“我想和他永远在一起。” 李泰容无意识说出这句话,悠太被他认真的表情给吓到。


“什...什么?...那......就快去结婚啦!你跟我说有屁用。”

李泰容恍如梦醒,结婚这个词太陌生,从来没想过。

“啊那不然呢,见过父母没有,同意了没有,还是说要瞒着?”

李泰容陷入沉思。

“一般都是瞒着吧,在这个世界走下去太难了,你不会现在才意识到吧。” 中本悠太说,“如果有爱上异性的能力,就可以选择一条简单轻松的路,这道理我也懂。我快要做出决定,决定不再为难自己。我也该长大了。”


泰容叹气,临走之前说,“可如果他还等着你。”


悠太眼神细微的波动,“借您吉言,我会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

他张开手臂抱了抱李泰容,说:“你们,也别让我失望啊。”





在柏林的一周结束了。Jane和李泰容作为旅行伙伴只剩下最后一程航班。女人终于放弃了艺术照的大浓妆,清淡的日常打扮加上鸭舌帽看起来顺眼太多。


“泰容啊~”

机舱里低头看书的李泰容应声漫不经心的抬头,”咔嚓”一声,邻座的Jane咧着嘴拿单反拍了张自拍。他经历几次已经习惯了,照旧低头继续看书。Jane把相机递到他面前,

“怎么样,这张看起来我的脸也没比你大多少哈哈。”


“嗯嗯。”


“我昨天整理了下照片,我们的合照有不少,不过泰容的表情不是很精神呢。我发给你?”


“不用了,不好看的可以删掉。”


“我舍不得删呢。因为都很可爱。”

她笑着说,“如果我把合照上传到推特上,被你女朋友看到会不太好吧?”


泰容翻书,想想Ten从来懒得管他的朋友圈,更别提会吃飞醋了,他回答道,

“可能吧。”


Jane给泰容看他在午后咖啡店的那张照片,李泰容看到自己模糊的侧脸、飞扬的枫叶和鸽子。

“我很喜欢这一张,不可以上传嘛?”


泰容不想再继续这对话,“随你,都行。” 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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