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nder_Night

【铁盒玫瑰】(22)


风声呼啸,乌云翻滚,山林中隐隐传来野兽们此起彼伏的吼叫声。操练场上为数不多的人四处逃窜。
尸横遍野,仍旧站立着的,只有那一个握着手枪的少年。


“变天了......”。
站在瞭望台上的Hansol摘下墨镜,冷冷的看着地上那些人各式各样的死法,像看着蝼蚁般。
“把这些东西处理掉。”

“是!长官!”
身后士兵们利落的回答。





Ten尝到了血的味道,恶心的甜腥味。
想吐。

一道闪电划破天空,闷雷炸响,接着雨一滴一滴砸向大地。血迹斑斑的水泥地面被覆盖,蜿蜒的深红流向泥土里。

马克看着Ten仰起头,脸上身上渐渐被冲刷得干净。
像在游泳一样,呼吸被大雨阻挠,睁不开眼睛。马克站起来拉他,
“哥,回去了。”

“...让我再洗一会儿...”
Ten推开马克的手,指着自己手臂,对他说:“很脏的。”

马克没理会他,一把拉过Ten,开始奔跑。Ten跟上他,边跑边四处张望,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把枪。



泥土和着雨水淹没了道路,四周山脉的压迫感以及暗蓝的天色。他们奔跑着,喘息着,躯体感受着冰冷、疼痛和黑暗,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活着的感觉。

马克紧紧抓着Ten的手臂,怕一松手Ten就站在原地不动了。不停的扭头看,看到他呼吸、皱眉,在黑暗中依旧明亮的眼睛,被雨水柔和了线条的嘴唇。
这个人手上握着自己的命,马克想全部都交给他,心甘情愿的。


到了他们居住的吊脚楼,Ten对马克说,
“你先进去吧,我在附近走走。”

“那我要跟你一起!”

“不...我想一个人。”

“...哥!外面危险!”

“马克!”,Ten大喊了一声,马克愣住了。
“... 真的,不用担心,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马克在楼上看着Ten黑色的身影走向不远处的一间老旧吊脚楼。他记得那个地方。






Ten敲了三下门,知道屋里有人却没有回应。他第一天来时,Hansol曾告诉他这里住着最厉害的工匠。

门没锁,Ten小心推开门,满屋子金属和火药味儿,他看到一位老者,在台灯下戴着精度眼镜,正埋头伏案。

“对不起,打扰了。您好。”
那位老者正在画图,听到了不速之客年轻稚嫩的声音,都没有抬头看他。


几分钟之后,满意的画完了弹道设计图。老者才记起了客人,
“...谁啊?”

“我叫Ten。”

老者抬起眼皮看了看,站在门口的人还是个小孩子。基地里的孩子他见的多了,大多是时不时来自己这里偷东西的,像这样礼貌的前来拜访的,而且被雨淋得像流浪狗一样的孩子,记忆中几乎没有。
“你进来吧。”

Ten从头到脚湿答答,怕脏了地板,他脱下了满是泥浆的靴子,光脚踩在木质地板上。

“Ten?你的名字?......来找我干什么?”
老者嗓音喑哑,语速很慢的说英文。
而Ten此时被墙上满满贴着的各式枪械设计图纸吸引了注意力,好奇的张望着。

“我......”

老者注意到了他腰间别着的那把枪。
“小伙子,把它拿给我。”

Ten把枪拔出来,递了过去。

老者把玩了一秒钟,忽然勃然大怒。
“你偷了我的枪?!”

Ten被吓了一跳,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我...没有。”
“这是别人拿的枪... 那人...死了,所以 ...”

“你在开玩笑?我的枪那么快,拿我的枪怎么会死?”
老者抓着Ten的衣领质问他。

Ten避开了这双浑浊的眼睛,觉得真的很累。
“是我,用枪,杀了他 们....”


老者此时看清了眼前年轻人的面孔,右侧脸颊有一道浅浅的疤。
不知是年轻人的五官、一瞬间的表情,还是这糟糕透顶的天气,老者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似乎是许多年前某个雨天的重演。

没有再为难他,老者松开手,示意让他坐下,然后翻箱倒柜找了条毛巾扔到男孩头上。

虽然他是个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老头子,心里那点怀念被勾起,于是不由自主的问出了和当年一样的话。

“你第一次用枪?”

“不是。”

“第一次杀人?”

“......是的。”
看着男孩似乎快要哭了却强撑着面无表情的样子,简直和三十年前那人一模一样。


“你对枪感兴趣吧?”

“......”,Ten看着满屋子的器材和图纸,点了点头,“有很多问题想向您请教。”

“你想活下去是吧?”

“...是的。”

“有妻子吗?”,老者把自己逗笑了,
“不,你看起来太年轻。有喜欢的人吗?”

Ten干咳了一声,笑了。

老者看着这张莫名熟悉的稚嫩面孔,忍不住微笑。
“想要活下去,开枪的时候千万不能迷茫。但也别忘了自己是人。”

Ten出神的望着台灯温暖的光亮,老者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伙子,你回去吧。这雨会越下越大。”
“潮湿的天气让好枪也生锈,天晴再来找我吧。”

Ten礼貌的鞠躬告别,刚要出门,又被叫住了。
“把你的枪带走。”

Ten有点惊讶,
“这是您的。”

老者卸下弹夹,把子弹填满,又拆开拿起工具捣鼓了一阵,接着拼起来,装弹夹,上保险。最后拿起手帕将枪擦拭干净,装进了皮质枪套里。动作一气呵成。
“我把板机调紧了,不容易走火伤到自己。”
说完把它递给了Ten。
“送你了。”

“... 谢谢。”
Ten鞠躬。

“走吧走吧。”
老者一脸嫌弃的甩甩手,看着Ten关上了门。






“哥,你回来了。”
Ten刚一进门,马克立即冲了过去,一脸关切,像Ten以前养的金毛一样。

“唉... 马克你都不换身衣服。”

“因为...我很担心你啊!你还嫌我烦...”

“我没嫌你烦。”
Ten迅速的脱掉衣服扔进盆子,准备去卫生间冲澡。
马克伸手去拉Ten的手臂,还没有碰到,Ten反应极快的抬起了手,马克的手尴尬的悬在半空中。

Ten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低着头,没有看马克,
“...那个... 因为沾了血... 很脏……”
说完抓起毛巾进了卫生间。
马克望着紧闭的门,轻轻叹气。





整整一下午直到天黑,Hansol都没有通知要训练,Ten一言不发,马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互相帮忙处理了伤口之后,坐在屋里发呆。没有开灯,听着雨声隆隆,看着天色渐渐变得漆黑。



“我睡了。”
Ten认真确认锁好了门窗,把那支枪放在枕头下。揉了揉头发,躺倒在床上。他来到这里第一天就睡在这张距离门最近的床位。

“嗯.......”
马克应了一声,适应了黑暗,眼睛中闪着微光,默默看着Ten的侧脸和身影,想着如果他们还是在曼谷大学的宿舍里该多好。


Ten其实睡不着,望着竹子搭建的天花板,滴滴哒哒的雨声吵得很。

他并不是发呆,而是在思考。有些事情想不通。虽然想不通,但他也决定去做一些,以前没有下定决心去做的事情,比如在离开这个鬼地方之后,去一趟芝加哥,因为那是Johnny的故乡,也是Vera现在生活的地方;也很想好好跟父亲母亲见一面,把所有疑惑都问清楚。但前提是在这个鬼地方活下去,就算双手变脏也要跟李马克一起活下去。

他努力想些愉快的记忆,想以后的计划,可只要一闭上眼,白天那两个血肉模糊的人又浮现在眼前。说不在意是不可能的。




Ten听到马克的声音。
“哥...”

“嗯?怎么了?”

“你还没睡着...”

“......”

Ten听到马克起身下床的声音。以为他要去卫生间,马克却走到Ten的床边,弯下身像一只巨型金毛,一声不吭钻进Ten的毛巾被里面。

“喂,马克!”
Ten没想到,也不知道他要干嘛。和马克面对面挤在一个并不宽大的单人床,几乎贴在一起。

“哥......”
马克盯着Ten的眼睛,
“......我如果能再强一点,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了。”

Ten笑了,弯弯的眼睛和嘴角映在马克眼中。
“哈哈...你确定是强一点?”

马克不吭声。Ten急忙停止开玩笑,
“... 幸亏有你,不然我已经变成马蜂窝了......谢谢你马克。”

“谢什么... 没你我也死了。”
马克用力握住Ten的手,放在鼻尖,
“哥,你手不脏,不信你闻闻,是香的。”

“...那是肥皂味儿。”


“......我睡不着。”
马克目光炯炯的看着Ten的眼睛,即使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也觉得好看。

“要我哄你睡吗?”
Ten又在取笑他。

马克也跟着笑,没心没肺的,然后非常自然的,张开双臂把Ten揽到了怀里。这时候觉得自己个子没白长,Ten枕着马克的手臂,毛茸茸的黑发贴着马克脸颊,淡淡的体温和气息传来,是个舒服的拥抱。

Ten觉得拥抱可能是北美地区人民的习惯,马克毕竟是小他三岁的弟弟,又不是外人。

人是渴望温暖的动物,拥抱让Ten觉得安全和放松,脑海中不再频繁出现血红,日积月累的疲惫一下子涌上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马克已经想得很清楚了,接下来一个月,无论如何都想让Ten完好无损,只是不确定自己能不能陪他到最后。
但至少趁现在,他想告诉Ten。


“哥...... 我喜欢你啊...... “
“不是一般的喜欢哦,那次我差点迟到,在生物力学选修课上第一次见到你...... ”
“如果你也喜欢我就好了...... 不过你喜不喜欢我都没关系... ”
“...只要你记得有李马克,曾经这么喜欢你,就好了...”

“哥...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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