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nder_Night

【天体幻象】(15)



Ten对自己的规划很清晰明朗,舞蹈是他毕生追求,时间占去大半,跟课、练习、比赛,志同道合的朋友翻了几倍。另外,混混沌沌上到大三后期,艰难又勉强的拿满了学分。这归功于李泰容许多次帮他考前猜题,和Ten对于补考的恐惧,以及他考前一晚开了挂的记忆力。

李泰容一物理系宅男,又不是文学院的。能屡猜屡中不仅因为押题神功,主要是他认真看过Ten的课本。

人生中宝贵的学生时代,能遇到如此的学霸,真乃福分。Ten向来惜福,和李泰容相识六年交往三年,从来没有争吵。李泰容处处照顾他,Ten也有恩必报。有理有节相敬如宾,仿佛已经结婚二十年的老夫老妻。
男人间极成熟的交往方式,是彼此给对方留出独立的时间空间,以保留各自完整。少言寡语的李泰容完成教授们交给他的项目和论文,一步步在学术道路上走远,逐渐认定了这将是属于他的、并不费力的谋生方法。
Ten在练习室挣扎整晚的时候,李泰容也不会去打搅。Ten从小到大接受着各种倾慕的目光,他的人生有无数自由的可能性,像是艺术家必须经历的心灵困境,他依旧敏感,时常藏匿在内心灰暗的角落里,看世界看得悲壮。明白任何人都不会喜欢黑色的他,而黑色的Ten却也是Ten本身重要的一部分。朋友们所说温和有礼是他,精明世故也是他,高情商或者有趣,却都不是最真实的他。
而李泰容能为Ten做的,是力所能及的照顾和帮助,在Ten疲惫或陷入低落时张开双臂。像对待最名贵的艺术品,小心翼翼维护着,轻轻拭去灰尘。


入学第一年那会儿,李泰容比较闲,下课了就去超市,蔬菜水果肉蛋,大包小包提到学校附近Ten住的公寓。Ten想吃泰国菜,他就像小媳妇一样做出来几种。大多数时候,Ten会留在练习室对着镜子死磕到天黑。但李泰容在家的时候,Ten就一定早早回去了,而且谁都叫不出来他。

Ten的公寓一个人住实在浪费,给李泰容留了间卧室,也布置得干干净净。和Ten在一起很舒服,李泰容因此很少回宿舍。除了课业以外,刚满二十岁的李泰容脑子里只有寥寥几件事情,他记不得军训时照片被传到网上,本人曾是个网红这件事。而Ten太明白自身的美,舞台上从躯体到眼神,懂得如何轻易用表情勾魂摄魄,平日里又低调谦恭得让人不得不喜欢。一个迷人而不自知,一个自知而不顾。两人出双入对,流言很快传遍了。

这流言似真似假,两人关系其实也如此这般。各自闷头忙自己的事情,时不时一起出现在天文社团忙些活动。即便Ten活得精致,李泰容的直男属性由内而外,怎么看都直得像根钢筋。因此在其他朋友眼里不过是一对死党,基情满满但各自没有哪里不对劲。好在议论并不带有恶意,当事人不在乎,看戏的人们久而久之没了兴致,流言便不攻自破了。



大三秋季新学期开始时,天文社团招新看板设在人员密集的大学林荫道上。社团本着靠脸吸引新人的原则,Ten和学姐一起发传单,李泰容负责的登记处围满了小学妹。
天文社历来由物理系及其分支学科的学生组成,组织摄影展、实地观测等活动。社团历史悠久、名声在外,实际上类似郊游的活动并不轻松,需要克服深冬山顶的寒冷和夏夜草丛里的蚊虫。而且,真正入社的人是极少的,这归功于技术宅李泰容做的手机测试网页:
微信扫码测试,五分钟20道题,答对12道即可入社。为了排除无脑杂鱼,类似虎扑注册的东西,也只有无聊的技术宅能搞出来了。

黄旭熙那时刚入学,撞见了这两位太眼熟的学长。Ten并不认识他,只微笑着把传单塞到了一直盯着他的傻大个手里。仰头看着太青涩的面孔,Ten心里嘀咕着现在小孩子怎么都长那么高。

然后黄旭熙掏出手机扫码做题,一堆不知道怎么念的公式摆在眼前,体育系特长生看得头大。
唉不懂了全选C。
对了5道。

李泰容仰头看这傻大个,脑海中蹦出一个名字,短跑队的黄嘻嘻?

“唉太难了啦...” 黄旭熙委屈的对Ten说。Ten撇嘴,摊开手表示无奈,心想你跟我不一样,不能走后门咯。

李泰容瞥了眼嘻嘻壮硕的三角肌,便朝他招手,“你来填入社登记。”

嘻嘻很惊讶,又不太好意思,“学长,我...那个没及格。”

李泰容拍了拍他肩膀,给出相信的眼神,“没关系,嘻嘻,我看好你。”

黄旭熙当时很受感动,打死他都没想到以后几年自己总是充当抬设备的苦力。不过他仍旧觉得开心,能和高中时代遥不可及的Ten学长成为朋友。算上同有泰国血统的缘故,他们很能聊得来,虽然很多时候Ten故意在逗他。偶尔约起吃饭买衣服,黄旭熙也经常受Ten的照顾。
班里不时有同学向他打听,“嘻嘻,昨天和你一起那个超酷的人是谁啊?”
他便很自豪的回答,“是我Ten哥,李永钦。”
Ten仍旧是Ten,熟悉的人叫他Ten,跳舞的时候也叫Ten。李永钦只是入学登记的名字,工整的填在表格和试卷上。

喜欢Ten的人太多了,不分男女。黄旭熙觉得他若即若离,对任何人都亲切而礼貌。喜欢又得不到真是痛苦,所以他在即将陷入苦恼的时候便不理会任何人,不停跑步,跑到灵魂出窍,或者开始和漂亮女生约会。

然而他所做的任何心理生理建设,在再次见到Ten的时候又土崩瓦解了。Ten好看的眼睛、鼻子、嘴唇,生动得像猫咪、像狐狸。朝他微笑的时刻,会让他忘掉其他,重新喜欢上他。
可这样美丽的的眼神和笑容,如果洗去刻意的痕迹,眼底便显现些忧和哀。黄旭熙看不清,看不懂,脑海中却能想起高中运动会上,观众席里的Ten目光热切。顺着那目光,他看到了李泰容。
十七岁的Ten和二十一岁的Ten,除了剪短的黑发还有增多的耳洞,没太多变化,望向李泰容的眼神也仍旧那样。


一次聚餐,众人和Ten开玩笑:“跟李社长同居这么久,感觉怎么样?”
Ten哑着嗓子笑得开心,接着把玩笑开得更大,“感觉?...你们试试不就知道了?”
然后Ten又讲了些不着边际的荤段子,有人红了脸,有人乐得不可收拾。这时候Ten便不着痕迹的把事情撇清:
“什么同居?可真会说。我只是碰巧合租而已......各位,这顿饭我请了。就别敲诈李社长,他还欠了我三个月房租呢。”

这时候李泰容刚好进屋,学弟们热烈招呼之后该敬酒的敬酒,物理系几个指望留校的围着李泰容咨询经验。
“泰容哥,听说你又有两篇论文接收了?这样铁定留校啊!”
“您帮我在教授面前提点一下吧...我以后也想留在校研究所。”

他们口中的经常提到的“教授”,是天文物理系主任,兼理学院院长,学科地位瞩目的中年严肃男。李泰容成绩太好,教授上大课的时候就注意到他。顺其自然,被叫去研究所课题组。而后一年,脑袋聪明但话不多的李泰容得到了教授的信任和赏识,做出了大paper。学院里的书呆子们都认得李泰容,因为教授身边的红人以后混学术圈可谓轻而易举。他极有可能是圈里的明日之星。


之后结束了聚餐,学弟们各自散伙,Ten和李泰容乘电梯到地下,Ten的车停在那里。电梯里惨白的光打在脸上,有点闷热。李泰容低头靠在Ten肩膀上,湿热的呼吸蹭着他的脖子,软软的开口说,
“Ten,我欠的房租不止三个月吧,我都住三年多了...”

Ten扬起嘴角,胳膊肘搭在他肩上,
“你真信啊?... 我骗他们玩的,” 接着说,“总不能让那些家伙乱想...... 公寓不用掏钱,我爸的,空着也浪费,我们一起住多好。”

泰国李氏的家族企业熬过了五年前的危机,加上近两年在中国成立几家分公司,赚得盆满钵满。Ten在中国上学也应了李父今后的事业计划。学校附近的房子和车库里那辆低调的黑色奥迪算是些小礼物。

Ten开车回家,泰容第n次感慨,很高兴自己能被东南亚富少包养。Ten不太喜欢这种玩笑话,盯了一秒钟李泰容纯良无害的大眼,严肃的脸忽然绽开笑容,
“那你今天洗干净了好好伺候小爷我。”

李泰容大概是少女漫画看太多,捂着胸口kyakya叫。Ten翻了个白眼,把车开得更快了。


夜里睡不着,Ten悄悄来到阳台上,小心的开关门,怕吵到隔壁已经入睡的李泰容。

李泰容不知道,在这样的夜里,Ten喜欢一个人趴在阳台沙发上看星星。初秋高高的天幕里,木星孤零零的亮着。NASA推送告诉他,朱诺号在错误的轨道滞留太久,团队放弃其进入更低轨道的可能性,同时放弃了它。这颗探测器经历过以往五年的宇宙旅程,现在无人知晓它的踪迹,孤独的走向毁灭。
五年大概是人类寿命的十几分之一,人生短暂,他不知道留给他们的时间是一秒还是十年。而宇宙的时间永远指向无限,他们太渺小了,有太多的不确定性,连同彼此的感情。

Ten内心的悲观再次如潮水涌来,忽隐忽现却不可磨灭的存在着。他不能忍受以后让李泰容经受世人的指指点点,不想看到他亲切善良的家人们得知被欺骗时的愕然,不想破坏属于李泰容的那些骄傲和美好,可他现在却不愿放开。

【也许可以再等等,等我做好准备。】
【不要后悔,要好好对他。】
Ten宽慰自己,时常默默在心底提醒自己,李泰容是朋友,不可能成为爱人。年少时短暂的热恋过后,温白开水一样的几年也飞快逝去,留给两人的时间没那么多。他们很有可能最终,仍旧是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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