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ender_Night

【亲爱的小朋友】(1)


Side A.

我第一次见到李马克的时候还不知道他叫做李马克,不知道他是加拿大韩裔,不知道他擅长念rap。准确的说,我不认识他,只是印象中存在一个眼睛圆圆的,矮个子小男孩。要知道这公司的练习生很多,而那时的我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哪有其他闲工夫。也有可能,我离开公司的时候,他才刚到。

现在想来我这人真是奇怪,总入不了围但又不会彻底被淘汰,做练习生那几年说没走心是骗人的,可正如我无法预想到自己的轨迹,现实中的事情也没有众人所想那样顺利。

记得我待在公司的最后一天,也就是2012年底的某天,是我高三的时候。像往常的月末一样,琴房里废寝忘食的写歌写词弹钢琴。我知道接下来的考核要选女团,我的作曲老师交代过这种时候最好展示唱跳。然后考核现场的我和我的电钢一起展示了原创曲。公司高层们以及所有的不熟的练习生朋友们复杂的眼神看着面无表情的我。
我知道他们不喜欢,可我并不在意。

那首歌严格来说不完全是原创,因为我改编了舒伯特A小调奏鸣曲其中一段,把古典改成爵士这样瞎改,歌词用英文写得乱七八糟。我现在看来是这样。
后来公司没通知淘汰我,是我自己把自己从那里淘汰了的,唯一让我怀恋的是那几间我还没有权限使用的混音室。

没有人做错,我相信。

妈妈说小时候的我是个冷漠到让她伤心流泪的漂亮木偶,天生的交流障碍也许比起自闭症还是好很多,少年时期帮助我的不只有学校、公司里的老师们、怀着善意或恶意的练习生朋友同学们,更多的是我的钢琴,音乐。

以前每年一度拍摄档案照和录视频的时候,每次摄像老师让我笑,最终都被我扯起嘴角的样子所折服。
算了,他说。不想笑就别笑了。

每个人都要回答这个问题,你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说实话我不想说,因为我还不确定。但是非要回答的话,我的想法非常自我。
我想弹钢琴,做音乐。写出我喜欢的曲子,唱我喜欢的歌。

摄影师按下快门的闪光灯令我皱了眉头。记得那张档案照上的我,眼睛睁开了,瞳仁映出鲜有的光亮。


离开以后的我换了地方练琴,在学校琴房里。认识的女生们陆续出道,听着学校电台播放着热闹的曲子,简单的和弦,繁复的鼓点电音,我数着拍子,竟然没有很羡慕。


2013年底,我已经从sopa毕业,考上了庆熙,过着半吊子的生活。
我没好好上过课但是从不缺席乐器课和古典音乐,每天在写歌,自学了编曲制作。白日梦做到了大四,积累了不少作品,网路上也有点儿粉丝,但我知道这样是挣不了钱的。

然后去找工作,想去大公司的音乐制作,鬼使神差又绕回到了SM的地盘。
Blue Ocean Studio.

多牛逼的名字。许多年前来过这里是以练习生的身份去被录音,现在的我天天跟在录音师屁股后面。智商作证我很聪明而且功底也在,录音做demo,能以假乱真。然后公司给的工作就是像机器人一样输出,每天写歌写到吐,挣不了钱,红不了人,我竟然还没有想要转行。
唯一的好处是师傅对我挺放心,所以他上班时间溜出去玩的时候,录音室就是我一个人的天堂。

以上就是我混乱的时间轴,和我这个混乱的人。总结一下,我是一个笑不起来的缺钱的玩儿音乐的。



然后我就要再次提到李马克这个人了。不关注kpop很多年,现在2016,NCT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听说整得挺复杂,但李马克这个人已经差不多家喻户晓了。
我还是听过他们唱片,因为里面部分track我也参与过,虽然最后都没通过。听过他念的rap,挺好的,老板们很喜欢这种。

那天我见到他就是在这个录音室。99年的小男孩高中还没毕业,穿着那身我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sopa校服。他特别有礼貌,一进屋就只给我看头顶。马克一个人来录一段rap,不像是NCT的曲子。给SM家的人录音,必须得我师傅亲自上啊。
马克拿着歌词纸念念有词,目光扫到我这里忽然就瞪大了眼睛盯着我看,圆圆的眼睛和海鸥眉毛,挺可爱的,但是盯太久了吧喂我脸没洗干净吗请问您认识我吗。
当时我面无表情但没说话。

马克一个箭步冲到我面前,鞠躬。
“前辈好!”
谁?
我扭头朝身后看,身后是一面墙。然后他准确的叫出了我的名字,告诉我他最早当练习生的时候见过我几面,听过我弹钢琴之类的。
真是受宠若惊,多年前的人和事他能记得清楚真是难得。因为几乎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所以面对着李马克亮晶晶的眼睛,我跟他说,“哦。”
还是要再补充一句,“你好,马克。”

小男生乐呵呵的样子挺可爱,带上耳机之后就立刻认真起来,很顺畅的完整录了三次,合声录了两次,不愧是专业选手。我没资历去评判他的水准,他的rap和我平时接触的rap也完全不是一个感觉,但是他确实能够征服舞台,这已经很棒了。

不到两个小时,也没到下午的饭点,艺人一般录完就走,按照习惯,完工之后师傅回家带他孩子,我继续留在这里。

李马克小朋友那天没有马上离开,他就坐在沙发上。一开始我没在意,戴着耳机像往常一样混音,一首又一首的定制demo写到吐,只能这样赚钱的我哪顾得了其他事情。然后不知过了多久站起身找水喝才发现沙发上还有一个人。

李马克他睡着了,以一种我看起来很不舒服到姿势倒在沙发上,我估摸着他颈椎够呛。小小年纪黑眼圈很重,头发枯黄,脸颊瘦到凹下去,一脸疲态,真可怜,估计那变态公司又是安排很多通告,还不让吃晚饭。虽然我应该是更加穷困,而且生活质量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考虑到他应该很忙,为了防止他因为睡过头而导致可能的迟到,我推了他一把。没推醒,于是我喊了他几声。
“马克李马克李。”

“嗯...?...... 噢噢不好意思...睡着了...”
他醒了。

“你不回去吗。”
我意思是你赶紧走吧。不是我不近人情,他脸色确实不好,我想至少回去之后他能睡的舒服一点。

“啊,我要回去的。”
马克有点紧张,抓着背包站起身,手机和耳机掉在了地上,他马上弯腰去捡。
然后忽然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他反应快,扶住了茶几,推出一声巨响,可把我吓了一跳。
他还是只给我看头顶,扶着桌子摇头,我低头看见他皱得像苦瓜一样的脸。
生病了?发烧了?饿晕了?

我大着胆子蹲下身摸了马克额头,一把湿漉漉的冷汗。我从冰箱里扒出来一瓶可口可乐,拧开递给他,看着他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灌了半瓶,坐着缓几分钟就恢复了神志。

他眼睛亮晶晶的,我为自己挽救了一个外来务工青少年的生命而感到自豪。
然后我把冰箱里面师傅的零食面包全部扒拉出来扔给他,他很客气,所以我干脆拆开递到他手里,就差直接塞他嘴里了。
马克不愧是爱豆,没有吃相但是看着就是好看,可爱。

我也不好意思一直盯人家看,冰箱里面冻着我昨晚做的便当,因为想省钱和减肥。扯远了,于是把便当拿出来用师傅的微波炉叮,叮好了打开吃。蔬菜沙拉烤五花肉煎鸡排和杂粮饭。然后拿起筷子的时候觉得有点不自在,一抬头看见马克炯炯有神的盯着我,的便当,舔嘴唇,咽口水。

额... ... 搞艺术的大多心思细腻善良,我矛盾着把饭盒推给了他。表情是不情愿的。

马克一脸欣喜和感激的看着我推过去的便当,“前辈,你这么好吗前辈,都给我吃?”

“嗯......别叫我前辈。”

马克嚼着五花肉,开心到鼻孔放大。我发现他这个人不会同时用一张嘴吃东西和说话。“你当然是我前辈啊,我一直在听你写的歌,从我第一次参加月末考核的时候开始。”

“别叫我前辈,我不喜欢。”

“...嗯?......内,我可不可以叫你努那?”

“可以...”

“努那,饭是你做的吗,真好吃。”
马克两眼放光,瓦数有点高,恍眼睛。我是个认生的人,陌生青少年的称赞让我有点堂皇。

“... 那你多吃点...”

“努那,你不吃吗?... 啊!这是你的晚饭!”

“......没事,你吃吧......”

“努那,你不用减肥的。”

我肥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肋排,然后继续戴上耳机回到电脑前面全神贯注的写歌。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给自己的词编出了满意的节拍旋律,琢磨着晚上用录音棚自己录一遍。

扭头一看,马克已经走了,桌子收拾的整齐,一干二净的饭盒旁边留着那张歌词纸,仔细一看还有几句手写的话。
【努那,谢谢你的饭~
我走了 不想打扰你所以没有道别~
再见~
Mark Lee】

哎呦这孩子真礼貌,我有点后悔没和他多说几句话或者要个签名之类的。几个月的实习结束过后,如果没办法留在SM制作部的话,可能以后都很难再见到他。不过这也无所谓。

晚上录歌到深夜,反反复复的吟唱,总感觉歌里少了点什么。我想起了白天听到的马克的声音,在我看来他的唱法太费嗓子,优点是金属质感很强,听起来很少年很酷,如果能有几句低音加到副歌里做和声,应该会不错。


日子温吞的过着,我试图自己或者通过师傅的引荐向各种唱片公司投稿demo,结果都是石沉大海。其实这也正常,因为我还没有名气或者在他们眼里作品太幼稚。


某一天清晨李马克再次来到了录音室,那也是我恰好破天荒起得最早的一天。我和他的共同点应该就是那天早上的黑眼圈吧,我问他为什么不多睡觉不然长不高,他嘿嘿笑得像个傻子。

简单粗暴的开了嗓,李马克进了录音棚。
他无论vocal还是rap都是实音,我实在看不下去,劝他温柔点用嗓,多用气,马克说他的嗓子已经习惯了这样,rap必须要喊出来才行。
好嘛,又不是我的嗓子。

给李马克录音很省力气,他几乎是one shot,我也做不到鸡蛋里挑骨头。听他说他这一天的任务就只有这首歌,早上七点到十点就已经完成了任务,我顿时觉得紧张。马克告诉我不要紧张,这不是nct的歌,只是他个人练习用的rap编曲。

“你把这录音室当成练习室了?”
我这么问,马克点了点头。

“我在写词,我也想编曲。”
他说,认真的像个小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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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ide B.

第一次见到努那是2012年的冬天,我们是陌生人。撇开2016年加入团队后被赋予的“团魂”,2012年的我的眼中只有我自己一人。

就算我是个世纪末出生于阳光北美的追梦男孩,当年深冬的首尔除了颜色奇异的天空和公司门口的奶茶店,对我来说并不是很美好的回忆。早上五点天还没亮,店铺也都没开,路上、走廊、练习室,下雪、寒冷、肚子饿,我曾想过写词来形容一下首尔冬天里的我,十三岁的小男孩也许正是卖火柴的年纪。可是这样的词不好,说实话我也不喜欢卖弄可怜,我选择了变强,做的每件事都有我的理由。

虽然我从来没在哥哥弟弟们面前表现过胆小,但我怕鬼。每天我第一个来到练习室,却能经常听到黑洞洞的走廊尽头琴房里传来钢琴声。而且我好奇心更强,有一天早上大着胆子去看了一眼,看到了穿着黄色校服的漂亮努那在练琴。
我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撞鬼。
后来问了英浩哥是谁早晚都在练琴,我才知道了她的名字。


不久后碰上了考核,考核的时候可以见到各种各样的练习生,他们有一些成了我的前辈、同事。
泰容哥他们的舞蹈很棒,泰一哥的唱功很棒。努那的自弹自唱也很棒。我想再仔细听一遍她的歌词,所以回去后在网络上搜索歌名,却没有搜到。我想找她问她,也没再找到,因为那天以后努那就离开了公司。英浩哥跟我说她不适合这里,我不太懂。

忙忙碌碌的生活,简单、密集。我渐渐不记得努那名字,但我认得她,知道她是谁。


我刚来的时候年纪算很小,竟然还有比我更小的人,例如和我上同一所中学的李东赫,每天一大早就很吵的开嗓;例如像猴子一样黑瘦的罗渽民,疯狂跳poping的小智星,还有几个声音或者笑容很甜的女孩子。算是朋友吧,也是竞争对手,我清楚自己的目标,又不想和他们去争抢,这需要我足够的强,强到没有可比性。所以我起得很早,而且把公司当成除了学校、宿舍、食堂以外唯一的去处。虽然我不喜欢公司里永久存在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和练习生哥哥们一起住宿舍,升到了那间黄色校服高中,我每天最晚从公司离开,有时昏昏沉沉的,好像还能听到琴房方向传来钢琴声,但我没勇气再去看了。


由于是校友的关系,我及其偶然的在网路上撞到了努那的账号,听到了努那写的歌,包括记忆里那首钢琴弹唱,她又加入了木吉他的声音。
好听,有点忧伤。

后来公司给我的安排越来越多,请了非常地道的rapper来教学,我跟着节拍说唱、跳舞。紧锣密鼓的练习过程中偶尔有休息时间。如果是放松的、不带目的性听音乐的话,我喜欢听努那的歌。像是一些小众独立乐队的编曲,旋律是柔和安静,哀而不伤,也不至于寡淡,歌词是真诚克制的,没有太多情绪,也许可以用治愈这个词来形容,不知道她会不会不高兴?
我希望能用吉他弹出她那首歌里的和弦,甚至我可以用这个flow,修改后加入rap。可我的吉他水平很不足,一直摸不出来和弦。


在去录音的路上脑子里仍旧是那几段旋律,结果我进了棚里竟然见到了努那。

和同龄的泰容韩帅悠太哥不一样,和公司里的姐姐们更不一样,我觉得她是个很有趣而且有才华的人。

我想,我的吉他水平也许能有点进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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